九月   文/曲小青   又是一個落葉飄零的秋,目之所及,一山一水,一草一木,宛若人間仙境,海市蜃樓。   遠遠的望去,赤橙黃綠青藍紫,煞是好看。沉甸甸的李子壓彎了枝頭,更有那一串串葡萄,若珍珠瑪瑙晶瑩剔透。秋天,好像一幅畫,別有一番景致,就連斜過的風兒,落葉一樣輕,細雨一樣柔。   秋日的天空,藍藍的,怎么看都看不夠;秋日的小城,美美的,就像一杯佳釀的老酒。秋水盈盈,淺淺的笑,淡淡的愁,顧盼的雙眸,停留在長長的巷口。你的衣衫,柔柔的,沾著日月星辰,沾著春耕秋收。   九月,我想和你東籬把酒,西窗共燭,我的朋友。沿著時光的隧道,你不要跑的太遠,牽著我的手,春夏秋冬,在落葉紛飛里一起走。   秋水一色,層林盡染,五彩斑斕,空前絕后。采擷一枚楓葉,裝進我的衣袖,濃濃的清香,在我心中久久的存留。一枚枚落葉,劃過九月,你就像一首輕音樂,漫山遍野的風兒把你歡快的彈奏。 +10我喜歡

小小說:     獸醫   作者/李小華       鄉村的小路上,倆個背著醫藥箱的獸醫相遇。獸醫甲去的方向是獸醫乙的片區,而獸醫乙去的方向是獸醫甲的片區。 倆人分別恕斥對方:你咋不懂行業規矩,給我滾回去! 甲扯住了乙的醫藥箱,同時乙也扯住甲的醫藥箱。看樣子要動武了!倆人撕扯了好幾個回合不分勝負!倆人憤憤不平陳說自己的理由。 甲說乙的片區里自己的舅舅是養豬專業戶,是舅舅打電話過來的。我舅舅的養豬場礙你什么事?神經! 乙說甲的片區里自己的姑父是養牛專業戶,是姑姑打電話過來的,我姑父的養牛場關你什么事?有病! 倆人沉默了,雙方御下撕扯的雙手。他們為各自的魯莽慚愧。但他們絲毫沒有讓對方過去的意思,仍然把著路口:休想從這里過去。 妥協了就沒尊嚴,這尊嚴就是人的飯碗!誰愿意自己的飯碗被別人端走!不能,要跟他死耗著! 倆人干脆坐在地上,象一尊打坐的僧人。 片刻之后,倆人身上的手機響了。顯然是他們的主人催他們快點,他們的豬,牛等著救命。 倆人支支吾吾,編了一個理由搪塞:有點小事耽擱馬上到! 倆人立馬站了起來,背好了醫藥箱,當他們要踏出一步時,他們多么希望對方能大度的讓路,他們從容的走過去。 結果令倆人大所失望。甲象一座鐵塔,乙象一電線桿。他們絲毫沒有挪出半步! 倆人在〞堅守〝的同時,緩和了語氣,彼此打聽著對方,試圖探出對方的弱點以此為突破口…… 你那個學校畢業的?A市獸醫學院! 倆個十分驚訝!原來倆人是同一個母校出來的。倆人彼此埋怨對方:不早說,你過去就是…… 倆人相互道歉后,整理一番準備去各自目的地時,他們身上的手機又響了! 甲的電話那邊的人說:算了,不用過來,那頭豬已經斷氣了。 乙的電話那邊人說:我家的牛沒事,是一個土郎中用土辦法救活了。 還沒接完電話后,倆人的手機同時從指間滑落,手機里響著嘟,嘟的余音……很長很長! +10我喜歡

晚上有課,忙到近八點才回。騎著電動車,腹內咕咕,無需問,這自然是饑腸餓胃鬧起了革命。   腸胃的革命熱情很大,但我也不能怪它們,畢竟早過了晚飯時間。   于是,我加了速,挺著腰,高昂著頭,風掠頭皮,倒似有那么一點囂張的感覺,卻不提防半路殺出個程咬金——橡膠減速條。然后“咯噔”一聲響,車兒似驢,尥了個蹶子,速度減為了零。   我連忙下了車,推著避到路邊,趕緊修車。   談到修車,我倒是胸有成竹,因為自覺修車招數多多。第一招,關了電源再重啟,這方法專治電腦或手機死機,不過,此法似乎不通用,接連重啟三次,毫無反應。第二招,車頭車尾車屁股都反反復復拍打了好幾遍,這方法專治老式電視機有聲沒影或有影沒聲的毛病,可惜,用在此處竟然也無效。于是,我來了第三招,這招有點高科技,記得車后座里有一個保護開關,不知是不是跳閘了,可是,我打開后座,找到了那開關,扳來又扳去,咯咯噠噠的響,但驢子依然沉睡而難醒。   三斧頭砍完了,我徹底沒招了,看著前方的漫漫長路,不禁慨嘆夜長路更長,“欲速則不達”,今晚注定又要推車長征了。   不過也無妨,既然無路可退,便只能勇往直前。這一直是我的座右銘。   于是,我奮起直推,劍指月牙湖!   可是,問題來了,慢車道的路太窄,我推速終究不如后來者的騎速,如此便擋了路,招來了身后陣陣鳴笛聲,或粗或細,或高或低,此起彼伏,熱烈而激昻,我只好一邊擦著滿頭滿腦的汗,一邊奮力加速推車,一邊為同胞的如火般的熱情無奈著并感動著。   談到南京的路面,總有滿肚子的情感要抒發。在南京生活二十多年,南京的路面也修了二十多年,這么多年,基本沒擁有過一次平平坦坦的市內游。修路,成為了南京一道靚麗的特色風景。有人說,南京城建總無長遠規劃,有人說,有的人總把轄區當作巨大的實驗場,更有人說,修路使有的人有了政績,鼓了腰包。在此,我堅決反對以上無稽之談,因為,我實在沒有膽量贊同,我也沒有贊同的權利。   此外,我心里有點委屈,如果車可以騎,我何必推著,而且是屁股撅著,頭向前傾著,作賣老命狀?既然知道我是無奈,而且是流著相同的血的同胞們,為什么還要鳴笛催促?據一位在韓國生活多年的朋友說,在韓國,一般開汽車者不到萬不得已很少鳴笛,因為他們覺得那是在影響別人,內心會很愧疚。也許,國人雖然缺少謙讓,但是這種狂熱的熱愛自我、為自我著想的精神,難道不值得贊美嗎?   就這樣,委屈著,贊美著,手機也在滴滴地響著,我知道,微信運動圈里有人贊我了,我的汗水終于沒白流!關于微信運動點贊,我要特別感謝一位熱心的朋友,因為即使我一天走十幾步,他也要點個贊,風雨無阻,這實在讓我感動,也讓我難堪,這是在鼓勵,還是在諷刺?我也是個微信點贊的積極參與者。不過,我有個原則,不到一萬步,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贊。我就是這個臭脾氣,何時發出我的贊,我得問我的心。我一直牢記著魯迅的話,棒殺和捧殺都是在害人。   此外,近年來,大家對運動的關注大大超過了從前。為什么?肥胖的人多了,體態像個企鵝且不說,患上腦血管疾病的幾率增加了。這都是生活水平提高惹的禍。可是,生活水平提高了,為什么社會上牢騷聲反而增多了?不患寡而患不均。憑什么他是公仆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住豪宅,國內國外瀟灑走一回,而我卻拼死拼活,連一套房子也買不起,連孩子上學也上不起,連生病都生不起?   不知不覺,已到了新街口,如此繁華地段,更別指望有修車的了。因為此處店面租金太高,小本生意根本租不起,擺個路邊攤利民,自然也不可行,因為市容要美麗,城管要盡職。如今,衣食住行,依然是“住”字當頭——房子挑大梁,在百姓消費中,房租總占最大比例,無論吃一碗飯還是買一件衣服,掏出的錢中有一半付的都是房租。將房價飆高,固然斂財有道,據說可以刺激經濟發展,但是物價與人工必然相應上漲,進而大量實體倒閉,而百姓的財富則被稀釋成了一湖水。飲鴆止渴,從來就不是個好方法。   正自胡思亂想著,突然眼前一亮,我已來到了延齡巷,這兒路更窄,街景破舊,應該可以找到我的救星。果然,街角不起眼處,一外形凌亂的電線桿上掛一招牌,毛筆純手寫“修車”二字,那字體充滿童真拙樸之氣。   熱切連喚三聲老板,方引出屋內一聲怒喝:“等會兒!”探頭進屋,只見里面有位平頂的兄弟頭戴耳機,冷著臉,兩只手橫抱著手機,屏上又掐又按,一看便知是位游戲迷,這畫面在學生中我也常見,癡迷于游戲的目光都是那么夢幻,號稱當代毒品的手機游戲,果然名不虛傳。   于是,我不敢打擾,站在外面看風景,耐心等了十分鐘……然后,平頂兄終于修煉完畢出了關,沉著臉,粗聲問:“什么事?”依然那么有范兒,那么惜字如金。聽我介紹了車的“病情”,他也不作聲,返身拿了把螺絲刀來,嘴里話多了些:“小毛病,應該是連接電瓶的線斷了一根,打開電瓶盒后一分鐘解決問題……不過,只要拆開后,不管換不換零件,都得二三十塊錢......"   可是剛打開車后座,倆人都傻了眼,因為,為了防小偷,我專門訂制了一把電瓶鎖,而這把鎖的鑰匙,為了安全起見,被我收藏在家中的某個隱秘的角落……   無奈,我只有再次推車啟程。心里卻想到了巴勒斯坦的那兩片海:一片叫加里利海;另一片叫死海。這兩片海來自同一個源頭———約旦河。   但是,這兩片海的景象卻截然不同。加里利海,生機勃發,活力四射;死海,名如其名,死氣沉沉。   這兩片海出自同一個源頭的,為什么有如此天壤之別?原來———加里利海在接受了約旦河的水之后,從不留下河水,而是讓流進的每滴水再流出去。而死海在接受了約旦河的水之后,只是保留了河水,卻不讓水外流。   太重索取者往往吝于付出,最終如同死海,漸漸失去活力。   此后,心再無旁念,一直奮力推呀推,終于把車推到了家,取了鑰匙開了鎖,接了線亮了燈,騎著遛了一小圈,完美大結局!再來看看時間,四公里的路程推了近兩小時。   其實,處理此類事也許無需我如此費力。在中途,夫人也一再要我把車停在路邊,有時間再去慢慢處理。而我卻一定要把它推回家,這并非太固執太死板,而是我認為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今天做,這是我的處世原則之一,畢竟,明天總有明天的事,而且明天上班和接送孩子上學都得靠它。   家里弟弟心疼我,問我:“為什么不請援兵?”   請援兵,這確實是個好辦法,然而,對于請求別人的幫助,我總是能免則免。   有的人總把可以指派別人做事當作光榮,認為那樣不僅很有面子,還可以考驗忠誠度或促進友情。而在我心中,這世間最重的莫過于人情。自己可以獨立完成的事,我寧愿付出數倍的努力,也不敢貿然去打擾別人……   人生就是由無數偶然串成的必然,時間便是那根繩,每一段經歷便是一顆珠。無論披荊斬棘,歷經艱難,還是峰回路轉,柳暗花明,仿佛都是冥冥中自有天定。   就好比今夜,我能大汗淋漓地推著車,相信這一定也是命運的安排。而若能應勢而謀,因勢而動,順勢而為,命運總在我們自己手中。   原創: 咖啡 +10我喜歡

本刊編委   宋進潮(湖北保康)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圖片   01         倒春寒,凌冽的寒風把沮水河面吹得像老婦皺巴巴的臉,如鋼筋鐵骨般的大荊山也經不住倒春寒的肆掠,打了一個寒噤,一陣寒風,連一陣寒風,把碩大的古樹吹得搖頭晃腦,像得了感冒似的,接二連三的打著噴嚏。 天氣就是這么冷。 孫振山把老婆安埋好,過了五七忌日,將五歲的女兒姍姍交給父母,就到孤兒山去找壽娃子去了。 孫振山和壽娃子是一個村的,壽娃子比孫振山大五六歲,關系很鐵,以兄弟相稱。 壽娃子這幾年靠挖崖柏發了財,日子過得滋潤。孫振山這幾年卻走了閻羅運,老婆從沮河閃閃橋上掉到河里,摔了個半死不活,在床上癱瘓三四年,端屎倒尿都是孫振山干得,他伺候老婆無微不至,都說他德行好,床上病人,床下罪人。老婆最終未能開口講話,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人世。為了救老婆,孫振山花去所有積蓄,還借了一筆不小數目的錢。壽娃子曾經給孫振山說過,要是他老婆哪天不在了,可以跟他一起挖崖柏,賺點錢發點財。挖崖柏是十分危險的事,準確地說是要命的事,但被債務壓彎腰的孫振山,不掙錢那才是真要命,他要養活父母,養活女兒姍姍。 孫振山從家里出發,沿著西溝往里走。西溝是一條漫長的峽谷,有一二十里長,兩邊的懸崖全是紅色的砂石,遇到雨天,懸崖變得紅霞霞的,地質學上叫丹霞地貌。 孫振山走在峽谷里,抬頭仰望懸崖上長著的崖柏,恨不得飛上去一把撓下來,變成紅版,三下五除二把賬還掉。他大約走了兩個鐘頭,到達孤兒山,雙手捧在嘴上“咕咕咕”學鳥叫,這“咕咕咕”是暗號,因為挖崖柏是違法行為,崖柏屬于國家保護植物,要是被森林公安發現,一是沒收采挖的崖柏,二是罰款,說不定還要判個三年四載。這種暗號,可以防備突如其來的森林公安。 壽娃子聽見咕咕咕,知道是孫振山來了,雙手捧著喇叭狀咕咕咕的回應,聲音在峽谷里回蕩。接著又聽見孫振山咕咕咕的叫聲。 壽娃子對黑子說,是山娃子來了,你去接一下。 黑子背著單管獵槍朝孫振山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。 黑子和孫振山并不相識,他們是兩個村子的人,碰了面,黑子還仔細打量了孫振山一眼,看看是不是便衣森林公安,警惕落入公安的圈套。孫振山說,我是壽哥的兄弟,你不要疑神疑鬼了。黑子笑了一下說,跟我去見壽哥吧! 三十出頭的孫振山體壯如牛,雖說天氣寒冷,但一路走來,身上熱乎乎的,他率性地脫掉棉襖,只穿了一件背心,跟著黑子來到他們的駐地。 孫振山看看駐地,一間破爛不堪的兩層瓦房,場子里水泥地面斑駁起殼,場子邊有一個水池,豬圈和廁所都是木料桐子扎的。 孫振山站在場子里喘著粗氣,左右環顧。 黑子說,壽哥在屋里烤火,等你吃中飯呢! 孫振山說,我站這兒歇一會兒,你先進去。 黑子把背在肩上的獵槍取下,拿在手里進屋了。 孫振山向水池走去。 甜甜端著洋芋果兒從廚房里走出來,向水池靠近。 孫振山和甜甜幾乎同時走到水池邊。他擰開水龍頭,水壓力極猛,水珠反濺到甜甜的臉上,她用袖子擦拭,瞪了孫振山一眼,孫振山好像沒有注意到她不樂意的表情,干脆把背心脫下來當做毛巾擦洗身上。完了,他還故意將背心的水,涮到甜甜的臉上。 甜甜背過身子小聲地說,你咋是這樣的人! 孫振山聽了,覺得很舒服,因為這句話別有一番風味兒,甜甜的話兒化音很重,要是把每個音節都標上,就成了“你咋兒是兒這樣兒的人兒”聽起來格外舒服。 孫振山洗罷身子,把洋芋果子倒進池子,三把兩把洗得干干凈凈,裝進框子,進屋會壽哥了。 甜甜看見洗好的洋芋果兒,心里還是那句話,咋是這樣的人。   02         孫振山進了屋,壽娃子叫他趕快把衣服穿上,山上溫度低,當心感冒。 孫振山就穿了衣服,跟大家海吹起來。 壽娃子說,挖崖柏很危險,跟打金釵一樣,繩子系在腰里,跟繩子系在脖子里一樣,命懸在繩子上,過去有一句話,打金釵的是死了沒埋,挖煤的是埋了沒死。孫振山說,我現在該賬,死了就不還賬了。黑子說,只要生意好,你那點賬算個球,年把兩年就彈清了。 壽娃子介紹說,黑子是西坪村的,為什么請他一起挖崖柏,因為他手里有獵槍,崖柏長在懸崖上,懸崖上也有金釵,催生子護金釵,要是遇到催生子(鼯鼠)咬繩子,黑子就可用槍打,黑子是我們的保護神。他還說,黑子為什么有槍,野豬泛濫成災,野豬是國家保護動物,不能隨便捕殺,但野豬傷人的時候,可以開槍擊斃,這種情況不違法。三個村才有一支獵槍,黑子的舅官子是副鎮長,通過這層關系黑子才搞到一支獵槍。 黑子接著說起獵槍的事,他說上面獵槍管得很嚴,一次只能領三發子彈,要是打死野豬,還要驗槍眼,拍照片備案,要是空槍,還得三人以上證明,否則就領不到子彈,上繳獵槍,吊銷持槍證。 孫振山說,黑子還是個人物啊! 甜甜把飯菜端到桌子上,喊大家吃飯,黑子拿出渾濁的包谷酒說,怪酒莫怪菜,來,為山弟接風。 孫振山沒看見甜甜吃飯,問她咋不來吃? 黑子說她從不跟我們一起吃。 孫振山感慨地說,還是老傳授啊!女人不上桌子。 壽娃子說,多話,拈了一筷子菜往黑子碗里一按說,塞不住嘴啊! 吃罷飯,壽娃子把孫振山帶到場子里,教他識別崖柏。他說太行山的崖柏最值錢,現在已經挖得沒有了,四川的崖柏最多,不值錢,我們這里崖柏還不少,沒有打入市場,名氣不大,太行崖柏油脂重,清香味正,四川的水分重,清香味差一些,我們這里崖柏僅次于太行崖柏,李時珍在《本草綱目》中記載了崖柏的藥用功能,而李時珍到過我們這里,說不定李時珍依據我們這里崖柏發現了藥用價值的。 孫振山看到場子里的崖柏大到幾百斤,小到十幾斤。 壽娃子繼續說,崖柏不是以大小論價的,而是以年代長短論價,其次論形狀,你別看這個幾百斤,是新料,還不如這個十幾斤的,是老料,有五百年左右,風化程度高,硬度接近玉石,呈紅色,打磨后光亮光亮的,這個最值錢,是陳料,也有四五百年時間,風化程度更高,表面有石灰層,像打了一層霜,也叫石灰料,或霜料,打磨后用手電照,半透明,收藏人說這是“木翡翠”,要是形狀好,價值連城,我們國家曾經有人拍賣過形狀像龍的崖柏,當然是陳料,成交價一個多億。 孫振山聽著,仿佛地上的崖柏就是一堆人民幣。 黑子不甘示弱,也談起崖柏,他說這根是陰陽料,半邊黑半邊白,黑的是死了的,白的是活著的,這種料子比新料貴,有時還超過陳料。   03         第二天,孫振山就跟壽娃子黑子們出去挖崖柏了。 壽娃子把帶有鋼絲的繩子一頭系在樹上,一頭系在黑子和孫振山腰間。黑子背著槍,腰里別著斧頭,孫振山一手拿鋼釬,一手拿十字鎬,腰里別著彎刀。壽娃子說了一聲“下”,黑子就順著巖壁下去了。孫振山是第一次,他看不到深不見底的腳下,心驚膽顫。壽娃子就說,你不說要錢嗎?要錢就不要命,要命就不要錢。 孫振山順著繩子往下滑,黑子喊道,兩腿繃直,不要貼在巖壁上。 黑子突然停留下來,他喊道,黑子你看,紅色的,是不是寶貝? 黑子說,你給我快點閃開,要不閃開,說不定我倆都活不了。 孫振山和黑子挖得一棵陳料上來,壽娃子說,今天算是走大運了,要是遇上大老板,有眼力,這棵料子能賺兩三萬。 孫振山感到不可思議,一寸崖柏一寸金啊! 吃飯的時候,孫振山問黑子為啥不讓他接近那紅色的東西。 壽娃子說了一句,那是要你命的東西,不在往下說了。 黑子說,那是催生子的月經長成的血靈脂,這血靈脂是婦科良藥,專治月經不調的,催生子把血靈脂看得比自己命還重要,一旦有人去采,它非咬斷繩子不可,掉下萬丈深淵,尸骨難尋。 孫振山打了一個寒噤,他從內心感謝黑子,要不是他提醒,也許遭到催生子的攻擊,小命難保。 晚上,孫振山和黑子睡在二樓上。黑子的話題總離不開他的副鎮長舅官子,說他神通廣大,將來一定是個大官兒,要是按照現在這個勢頭發展下去,搞個鎮長、局長當當沒問題。孫振山對黑子的話題不感興趣,就問甜甜咋不上桌子吃飯。黑子就說,甜甜身上有股狐臭味兒,但這股狐臭味兒不是時時都有的,一旦出現比放臭屁還難聞,跟屁袋子蟲一樣。孫振山問黑子聞到過沒有,黑子說,我咋會聞到,我又沒跟她睡過覺。孫振山就說,這甜甜長得俊俏,也不愛說話,蠻有女人味兒。黑子就打住孫振山說,你莫打人家歪主意,人家是有家的,還有,甜甜是壽娃子的遠房妹妹,你不能亂來。孫振山撇嘴一笑說,你娃子想打人家主意吧,我只是問問。 黑子把槍掛到墻上,把三發子彈壓進彈夾,重新檢查了一下保險,一屁股坐到床上。他眨眨眼睛說,你還不曉得,甜甜有兩個名字,一個叫“臭牡丹”,一個叫“油鹽卷兒”。孫振山說,我看你就沒安好心。 他倆談了很多,最后的話題都落到甜甜身上,一直談到眼睛澀卡卡的才停止。   04         第二天早上,孫振山起床了,他站在樓臺上放眼看去,縷縷輕霧漂浮在山嵐上,太陽照在輕霧上,像粉紅的紗綢,山嵐上的古樹,像矮人在一起竊竊私語。整個山谷異常的安靜,周身的霧氣,擦過房屋樹木,隱隱作響。這是孫振山到達孤兒山后的第一個晴朗的早晨,他的心情顯得特別清爽。 晨霧散去,孫振山看見前方不遠的地方,有幾座房子,房子的周圍有田地,地里長著莊稼和蔬菜。他朝左右方向看去,同樣有幾座房子,房子的周圍有田地,地里長著莊稼和蔬菜。 黑子起了床,看見孫振山四處張望,就給他介紹說,這里有幾十戶人家,精準扶貧易地搬遷,都搬到西溝口集中居住去了,他們的田地沒有丟,天氣一晴,他們就騎著摩托車,或是開著三輪摩托上來種地,我們選的這房子,主人家發了財,搬到縣城去了,算是一棟廢房,住在這里很安全。孫振山點點頭。 孫振山低下頭,看見甜甜在不遠處的菜園里尋找蔬菜,正一棵一棵地往籃子里擱。黑子也看見了,但他倆誰人也沒說看見甜甜了。兩個男人的心事,就像輕霧一樣,虛無縹緲,難以捉摸。 在這棟房子里住著五六個男人,只有甜甜一個女人。甜甜專門做飯給男人們吃,男人們吃了飯,就要去冒險挖崖柏。 壽娃子完全是一副工頭形象,很嚴肅,很少說話。他對孫振山很好,很同情他的遭遇,但更敬佩他對老婆的忠誠,三四年陪著癱瘓在床的老婆,沒有跟其她女人往來過,重情重義,為救老婆的命,借了很多錢,這樣的女人跟著他,真是福分。壽娃子想孫振山早點擺脫貧困,無私地把采挖崖柏技術傳給他,希望他早日另起爐灶。壽娃子拿著望遠鏡對孫振山說,你看對面山上那棵崖柏,估計有百十來斤,應該是陳料,價錢在萬元左右吧!孫振山接過望遠鏡,望望對面懸崖上的崖柏。 黑子的獵槍始終不離身,經常檢查三發子彈,還要認真檢查保險機關,一再囑咐孫振山不要隨意摸動獵槍。孫振山說,你放心吧,我不會動你那玩意兒。 春風終于吹到了孤兒山,滿山的樹葉開始放青,強勁的春風掀動的樹枝,葉子在一浪一浪的掀動中,露出白底,整個孤兒山就像波浪洶涌的海洋。 春風過后,孤兒山又恢復了寧靜,樹上的果子開始掛枝,奇花異草,爭奇斗艷。蘭草花,在低洼潮濕陰坡處,散發出幽幽清香,沁人心脾。賣弄風騷的紫荊花從初春一直開到盛夏。孤兒山的夏裝,就像城市里女人的裙子,斑斕多彩。這時搬遷戶田地里的玉米飛纓結籽,南瓜葫蘆,茄子辣椒,熟爛田間。野豬成群,到處亂竄。 黑子給壽娃子請假說,現在玉米成熟了,野豬又要出來糟蹋莊稼了,到別村去看看情況。壽娃子說,野豬又沒傷人,你去干嗎?黑子只好留下,那支獵槍始終背在身上,一無用處。 到了晚上,黑子和孫振山的話題只有甜甜。黑子說,聽說甜甜結婚那天晚上,老公聞到她身上有股狐臭味兒,跑出洞房一夜未歸,再后,男人出去打工三四年,再也沒跟甜甜見過面,還說,甜甜老公在外帶了一個小孩子回來,總之,甜甜是在守活寡。 孫振山就說,我咋沒聞到那股狐臭味兒。 黑子說,只能說你們是臭味兒相同了! 孫振山想,我到要聞聞她身上到底有沒有那股狐臭味兒。 每次吃飯,都是甜甜把飯菜上好,她獨自一人在灶臺前吃。甜甜做的洋芋蒸干飯特別好吃,孫振山就站起來說,我到要看看是咋蒸的,說著就往廚房里去。甜甜根本沒有防備有人會到廚房,站在灶臺前拌洋芋米飯。她一閃身,正好碰到孫振山。孫振山碗里的菜湯碰灑在甜甜身上,孫振山以為甜甜會發惱,哪知甜甜白了他一眼說,你咋是這樣的人。她拿起毛巾把衣服上的菜湯擦掉。孫振山盯著甜甜,抿著嘴笑了。他覺得甜甜說的,你咋是這樣的人,特別有味道兒,就補充說,你再說一遍。甜甜又說,你咋是這樣的人,瞪了他一眼,躲避開了。 孫振山回到桌子上,沒有把剛才自討沒趣兒說出來,只是說,飯還沒上汽,一會兒就蒸好了。但他腦海里,還在回味那句話,你咋是這樣的人,這句話,比洋芋干飯還香。   05         莊稼地里包谷成熟了,里面套種的南瓜板豆干壓壓的,甜甜去采摘,壽娃子安排黑子拿著獵槍隨身保護,包谷地里野豬成群結隊,說不定就會傷害甜甜。每次甜甜到地里采摘蔬菜,黑子都跟著。 甜甜住在一樓,壽娃子主要是考慮到甜甜夜起方便,二是甜甜是大師傅,起床做飯比別人早,怕影響別人休息。一樓到二樓搭著板梯,板梯的對面就是甜甜的寢室。黑子孫振山上二樓睡覺,必定經過甜甜的寢室。壽娃子住在一樓,寢室門開在走廊里,黑子孫振山甜甜到寢室,壽娃子聽不見他們的腳步聲。但甜甜可以聽見與看見孫振山黑子上樓梯。 孫振山黑子每晚的話題都是甜甜,都說甜甜是個好女人,可惜那個男人太挑剔。黑子說,我要不是有老婆,就把她娶成老婆。孫振山說,我要不是跟老婆發過誓,這一輩子除了她,誰也不娶,我就把甜甜娶到。 事實上,他們兩個都很喜歡甜甜,各自打著鬼算盤。 他們說得太久了,都困了,倒頭就睡。孫振山聽見黑子披了衣服下樓,假裝不知道,黑子下去不久,就聽見一樓噗通一聲。不大一會兒,黑子上來了,他看看孫振山,孫振山呼呼大睡。其實,孫振山沒有睡著,他在思忖黑子下去干什么了。   06         第二天早晨,黑子說,他媽的真背時,出去撒尿,一不小心摔倒,腿子上胳膀上都是傷。 這傷只有黑子和甜甜知道。黑子下了樓,沒有去撒尿,而是去敲甜甜的門。甜甜問哪個?黑子說是我。甜甜問,你是哪個?黑子說,我是黑子,找你說句悄悄話,快開門。甜甜說,白天說白話,晚上說黑話,不開。黑子就說,你不聽莫后悔。甜甜以為真是了不起的大實話,慢慢打開門。黑子就撲上去,抱住甜甜,一張臭嘴在甜甜臉上脖子上胡刺亂操。甜甜氣極了,一腳把黑子踹出門外。黑子尷尬無比,怏怏回到房間,慪了一肚子氣。 黑子為了掩蓋難堪,就對孫振山謊稱下去撒尿摔了跟頭。 孫振山沒有了老婆,力氣都用在挖崖柏上,一兩百來斤的崖柏,別人扛不動,他扛。他很少穿衣服,穿著短褲,肩上磨得紅堂堂的。他把崖柏往地上一扔,就敞開嗓子唱些酸不譏溜的歌兒。甜甜站在二樓上晾衣服,望著孫振山,抿著嘴笑。孫振山看見甜甜高興的樣子,就把一肚子酸歌掏出來,一直唱到甜甜臉紅,不好意思聽下去。 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,孫振山的衣服不見了,他在場子里大喊大叫,誰個不值錢的東西,把老子的褲子,還有短褲衩子給老子偷了?要是拿錯了,給老子放回原處,老子給他面子,要是故意偷的,老子不扒他皮,抽他筋。他青筋直冒,順手把崖柏攥在手里,稍微用力,崖柏折成兩截,他還撿起一個石頭,掄起拳頭,用力下去,石頭粉粹。這陣勢,不是要你命,就是要你缺胳膀斷腿。 壽娃子站出來說,山娃子你在這兒逞啥英雄,你有幾條命?一條短褲衩子,就廢人家胳膀腿?壽娃子這么一說,孫振山的氣立馬消了,更不敢張狂了。壽娃子說,我再說一遍,哪個拿錯了的,趕快拿出來。說完,看他的崖柏去了。 狗娃子跑過來說,山娃子你看這是誰的短褲衩子。 孫振山一看說,是我的,你在哪兒看見的? 狗娃子就帶著大家來到屋后,看見孫振山的褲子、背心整整齊齊地晾在繩子上。 孫振山這時顯得很冷靜,他在思考是誰幫忙洗得。 孫振山看見甜甜坐在屋角的石頭上擦著眼淚。 孫振山走過去,甜甜站起來說,你要把我面子丟盡啊?你咋是這樣的人! 孫振山拿著洗得干干凈凈的衣服,傻呆了。   07         野豬成群結隊光顧堆放崖柏的場子,甚至跑進廚房,嚇得甜甜大喊大叫。壽娃子說,野豬傷人又不吃人,只要你不惹它,見它躲遠些,就不會傷人。但甜甜還是害怕,一豬二熊三老虎,野豬傷人機率最高。 甜甜到地里摘菜,擔心的就是遭到野豬襲擊,往往是嚇得一身汗。 甜甜從包谷地往外走,突然冒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向她撲來,她一聲慘叫,扔下手里的菜,哪知黑乎乎的東西竟是孫振山,孫振山一下箍住甜甜,甜甜馬上意識到自己被野豬吃掉了,嚇得魂不附體。當她看清是孫振山時,氣得又打又刨說,你咋是這樣的人!孫振山抱住甜甜就要吻,甜甜推開他說,黑子! 孫振山松開甜甜問,黑子咋啦? 甜甜說,他早就注意你了。 這時,黑子站在田埂子上大聲吆吆地喊道,甜甜快出來—— 甜甜平靜一下心情回答道,馬上就出來—— 黑子喊道,你在跟誰說話啊—— 甜甜回答說,沒有跟誰說話,我在唱歌兒呢! 黑子就生疑說,唱你媽的啥歌兒,明明聽見你跟別人說話。 甜甜說,不信可以進來看看啊! 甜甜叫孫振山貓著腰,悄悄地離開。 甜甜從包谷地里出來,看見黑子拿著槍。黑子幫甜甜彈掉身上頭上的花粉,拎著菜回去。甜甜跟在后面,打量包谷林子里動靜,生怕孫振山弄出響動。 黑子把菜拎進廚房,掏出一串崖柏珠子說,給你,香氣十足。甜甜說不要,黑子就有點生氣了,你不要,你曉得這值多少錢?值多少錢我都不要。黑子說,這可是上千年的崖柏,而且是瘤子料,千載難逢,玉化程度很高,不會看的看熱鬧,會看的看門道,遇到識貨的,出手就得萬把塊。甜甜說,不會吧!哪有這么貴?黑子擠著眼睛說,我老婆就舍不得給,專門給你。說著就往甜甜脖子里掛,甜甜推讓說,你給你相好的,我不要! 壽娃子從外面回來,敲著門喊道,黑子呢! 黑子趕快出來說,壽哥喊我有啥事? 壽娃子把大家召在一起說,晚上黑子跟他出去一趟,把貨抖一抖,車大約晚上十點鐘才能到,叫甜甜把黑子打的幾只兔子煮了。 兔子煮好后,大家圍在一起吃飯喝酒。壽娃子對甜甜說,你咋不來嘗嘗自己做的兔子肉。大家都說,來來來,擠一下。甜甜就挨著壽娃子坐下。甜甜首先給壽娃子舀了幾勺子,又給黑子舀了幾勺子,黑子心里很滿足,唯獨沒有給孫振山舀,孫振山顯得很冷落,很沒趣兒。黑子拿起勺子自己舀。壽娃子就說,你不要吃到碗里,護到鍋里,又沒有人跟你搶。說著站起來給孫振山舀了一勺子。 甜甜站起來離開桌子。 吃罷飯,天已經黑下來,都在焦急地等待車子到來。一直到大約十一點車子才來,大家奮力將崖柏裝上車,壽娃子和黑子押車。車子快啟動時,黑子站在場子里喊,我看哪個敢碰我喜歡的女人,要是碰了,莫怪老子子彈不長眼睛。 壽娃子喝住黑子說,你娃子敢在老子面前囂,再囂,給老子滾蛋。 黑子停止了囂張,跟著車子走了。 孫振山光著身子,在水池里洗罷,上二樓去睡覺了。   08         孫振山轉輾反側,怎么也睡不著,他回想黑子那張狂的罵聲,知道是對準自己的,但他心里不服,你他媽的有老婆,干嘛吃到碗里護到鍋里,老子才是正兒八經的。他想到黑子手里的槍,不寒而栗。 孫振山坐在床上,思前想后,要是為甜甜死了,孩子咋辦,父母誰去送終,這些也無所謂,但落得一個爭風吃醋而死的名聲,叫女兒一輩子抬不起頭來。他突然改變主意,要看看甜甜是不是真正喜歡自己,要是喜歡自己,為心愛的女人死,值得。 孫振山下了樓,來到甜甜的房門外,他猶豫不決,舉起推門的那只手,顫栗發跳。他輕輕一推,門沒有插住,就慢慢走進去,看來,甜甜早有準備啊。白熾燈灑下昏黃柔弱的光芒,照在甜甜臉上,她坐在床上,編織毛衣,好像沒有察覺孫振山進來。抽屜上,點燃的崖柏木梢,整個屋子里彌漫清香,那香味實在美妙極了,難怪有人不惜生命代價采伐,不惜重金購買。孫振山一直走到甜甜床邊,甜甜還是恬靜地織著毛衣,微微喘息。她將毛衣最后一針編織完,扔到孫振山臉上說,你咋是這樣的人! 天快亮時,甜甜推醒孫振山,把織好的毛衣塞給他說,還不趕快回屋里去,一會兒大家都起床了。孫振山拿了毛衣,在她頭上吻了一下說,等我有了錢,帶你到襄陽醫院去治狐臭味兒。 甜甜穿了衣服,走進廚房,開始做早飯。   09         秋天到來,孤兒山又是一陣秋風,把滿山的樹木吹得點頭哈腰,樹上的葉子瀟瀟落下,像不講衛生潑婦的發皮,任意飄灑。 成熟的包谷引來一陣陣野豬,山下不斷傳來,野豬傷人的傳聞。 黑子和孫振山住在一個房子里,話題還是甜甜。黑子趁孫振山睡著,就起床出去,一去就是半個鐘頭。孫振山問他到哪去了,黑子說出去撒尿,孫振山說一趴尿咋撒那么長時間?黑子就說,你他媽的真是死腦筋,老子到甜甜那里去了。孫振山被黑子這句話刺疼了,心里罵著甜甜,你個爛貨!接著就把那件毛衣扔到樓下。 黑子趁著孫振山睡著,又下樓撒尿去了。 孫振山根本沒睡著,他悄悄跟隨在黑子背后。黑子下樓后,在一樓甜甜的房門前,直直地站立良久,然后走出大門,在屋墻角一塊大石巴上,一根連一根地抽煙,然后悄悄地上了樓。 第二天,孫振山問黑子昨晚撒尿咋去那長時間? 黑子說,你他媽的不是明知故問。 孫振山就感到上當了,他完全是在詐自己,后悔不該把那件毛衣扔掉。可那件毛衣哪個撿去了呢? 孫振山渾身肌肉一坨一坨的,像崖柏肌瘤,凡是重活,壽娃子都安排孫振山干,工資自然比別人高。 孫振山扛著崖柏回到場子里,他環望四周無人,就想趁此機會跟甜甜親熱一下。甜甜聽見扔崖柏的聲音,斷想就是孫振山,從房屋里出來,站在門前,向孫振山使眼色。孫振山用手抹掉肩上的木渣兒,向甜甜走去。甜甜看見孫振山走來,就進了房屋。甜甜拿出一張紙說,法院給她(他)判了,以后就可光明正大的好了! 孫振山接過判決書一看,眼淚就要流出來了。 甜甜對孫振山說,你好厲害啊! 孫振山問,我咋厲害啊? 甜甜指著肚子說,有了! 孫振山大吃一驚,咋會有了? 甜甜說,上個月沒來,這個月又沒來,肯定有了。 孫振山激動地抱住甜甜,甜甜使勁掰開他有力的膀子說,我怕! 孫振山就說,你怕黑子? 甜甜說,我怕野豬! 孫振山說,莫怕,有我! 甜甜說,黑子不會保護我的,你要有槍多好啊! 孫振山說,我曉得他小子不會保護你。 孫振山怕時間長了引起別人猜疑,就沒有強屈甜甜,只是狠狠地抱了她一下,退了出去。 甜甜抓住孫振山說,你答應有錢了給我治狐臭的,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,你可得說話算話。 孫振山抱起甜甜說,我要你跟崖柏一樣香。 甜甜說,我們要是結了婚,你就不要挖崖柏了! 孫振山問為啥? 甜甜說,一是危險,二是挖崖柏是違法的,就是咱沒錢,也不能干這些違法的事。 孫振山感動地說,好,我聽你的!   10         野豬越來越猖狂,有時跑到場子里,嚇得甜甜大氣不敢出。 黑子還是像往常一樣天天把槍檢查幾遍,嘴里不斷地罵道,哪個敢碰老子喜歡的女人,老子不一槍給他崩掉。 每當聽到這句話,孫振山就覺得自己死期不知何日到來。 大家出坡挖崖柏的時候,甜甜拎著籃子到地里摘菜。 壽娃子喊著說,你可注意野豬啊! 甜甜說,我曉得! 大家登上小山頭,看見一群野豬向包谷地奔去。壽娃子說,不好了,甜甜在包谷地里。 孫振山扔掉手里的工具,向甜甜跑去。 壽娃子對黑子說,把槍拿上,快去! 恰好黑子這天沒帶槍,他飛快回屋里去拿槍。 孫振山以飛的速度奔向甜甜。 甜甜看見野豬竄過來,丟下籃子就跑,野豬左沖右突,正好與甜甜迎面。甜甜嚇得不知所向。孫振山大喊,甜甜,不要害怕,我來啦! 甜甜就向孫振山方向跑去。 一群野豬見到奔跑的甜甜,疑為是襲擊它們的,就迎著甜甜,眼看就要發起攻擊。 孫振山奪過籃子,抓起籃子里的砍刀,對著迎面而來的野豬。野豬形成包圍圈,把孫振山甜甜圍在中間。野豬見孫振山那架勢,就展開攻擊。孫振山護住甜甜,揮動砍刀。野豬是野生動物中最為兇猛的,尤其那張嘴,熊虎都不是它的對手。 黑子拿了槍,奔跑趕來。 壽娃子和挖崖柏的人喊道,黑子,快開槍,黑子,快開槍—— 野豬一嘴拍斷孫振山的胳臂,又一嘴打倒孫振山。甜甜扶起鮮血直流的孫振山,跪在地上大喊,黑子,快開槍,黑子,快開槍啊,我求你了—— 黑子扣動扳機,一扣一個瞎火,再扣還是一個瞎火。 野豬發了蠻,像海豚頂排球一樣,把孫振山扔向天空,落在地上,你一口,它一口,把孫振山掀成一個血球。 甜甜哀天哭地地喊道,黑子哥,你快開槍啊—— 壽娃子帶著大家手持鋼釬斧頭趕來,野豬群哧溜逃跑了。 甜甜抱著血肉模糊的孫振山,嘴里罵道,爛心肝的黑子,見死不救,不得好死啊! 大家圍過來,斥責黑子見死不救。壽娃子責罵黑子說,你媽的吃到碗里,護到鍋里,見死不救,老子不打死你個狗畜生。 黑子也感到委屈,卸開彈夾,取出子彈,里面是雕制的跟子彈一模一樣的崖柏,顏色重量幾乎相當。大家都傻了眼。 孫振山奄奄一息,嘴里嘟弄道,不怪黑子,怪我怪我。 孫振山伸開手,把子彈遞給甜甜,就閉上眼睛了。 甜甜一看是三顆子彈,大為不解,傷心地哭道:你咋是這樣的人啊!   11         孫振山被野豬咬死的消息報到派出所,理所當然要追究黑子責任,除此外,引發了以壽娃子為首的盜挖國家稀有保護植物崖柏的團伙案件,包括甜甜在內,進行拘留,等候調查處理。黑子的錯誤還在未按規定妥善保管好獵槍,給社會帶來安全隱患。孫振山盜竊獵槍子彈,同樣屬于違法行為,給社會帶來安全隱患,如果還在人世,也逃脫不了干系。 孫振山的遺體運回老家,父母幾次哭背過氣。 道士先生掐掐亡者死期說,要待尸五天,才有好時辰安葬,不然要犯重喪,亡者上有父母,下有女兒。道士先生說,當初孫振山老婆死的時候,就算到犯重喪,要擇一個好時辰才能擺治,孫振山脾氣犟,硬說待尸一天就行了,結果自己犯了重喪。 到第五天出殯時,村主任孟親果對大家說,父老鄉親們,山娃子是個好人,是個熱鬧人,是個孝子,活著時左右鄰舍紅白喜事他都到場,幫忙踏實,今天我們送他上山,坡有點陡,路有點遠,希望大家要像山娃子給大家幫忙那樣踏實。這算是,村主任對孫振山的評價,也是追悼辭,更是蓋棺定論。 孟親果還說,山娃子死得年輕,雖說上有老,更是下有小,活著時也喜歡熱鬧,所以,我們不能沉沉悶悶地把他送到墓地,還要熱鬧一下,晃蕩幾圈,他年輕,肯定還有很多想做的沒做到,想要的沒要到,一個人就這樣死了,一聲吆喝就抬到墓地,一捧土嗡(埋)了,也說不過去,所以啊,大家當玩的,還是要玩,當耍的還是要耍。 孟親果這番話外人聽不懂,當地人都曉得,是這里風俗,書上說的叫“顛棺”,一般不適應年輕人,適應老年人。顛棺很熱鬧,屬于喪事喜辦。大家抬著棺材,左右晃蕩,有的甚至騎在棺材上,說是能治腰疼。專門往溝渠里過,看起來十分危險。有的專門往刺架里拉,專門往坡陡的地方拉,三步兩回頭。 孟親果宣布出殯,大家抬的抬,拉的拉,拋撒五谷,燃放鞭炮。奇怪的是,越抬越重,感覺棺材就是一堆鐵。大家只好歇歇,歇了一陣,還是抬不動,棺材出奇的沉重。都說真是見鬼了,出邪氣了。 道士先生就拿出令劍在棺材周圍左劈右砍,蹦蹦跳跳,用白公雞血驅邪,還是抬不動。有人說,是不是山娃子念著哪個親戚朋友沒來,走不動?道士就問孫振山的父母,父母說該來送他的親戚朋友都來了。又問是不是先輩亡人包袱沒封夠,負責封包袱的把亡人先輩名單拿出來對照,沒有漏掉的。道士說,山娃子肯定放心不下某個人,這個人一定在往這里趕,讓大家等等,否則再大的力氣也是白費。 大家只好把棺材停在路上,等待道士的預言。 公安局經過調查,甜甜只是一個做飯的,沒有參與盜挖崖柏,構不成刑事犯罪,就把她釋放了。 甜甜出了拘留所,直奔孫振山家。她看見路上一群人,還有花圈,就斷定是孫振山的棺材。 甜甜把毛衣塞到棺材頭抬杠繩子縫隙處,想著孫振山是為了保護自己死的,肚子有他的根,更為不解的為啥要偷黑子的三顆子彈,想著想著,忍不住大哭起來:你咋是咋樣的人啊! 甜甜傷心地拍著棺材,棺材一下搖晃起來。 大家感到震驚。 孟親果說,山娃子等的人來了,他無牽無掛了,可以放心的上路了。 大家抬起棺材,感到輕松。 于是都喊起來,你咋是這樣的人啊! 大家反復地喊道,你咋是這樣的人啊,嗨吆,你咋是這樣的人啊,嗨吆,一路輕松,把孫振山抬到墓地。   +10我喜歡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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